刘白假装略懂方术的学生,给这夫妇讲了先前发生的事。他们短暂吃惊后,就开始讲述他们的故事了。
这二人夫妻十余年,始终没有孩子。不是怀不上,而是生不出来——妻子患了复发性流产。
眼看二人都将奔四,还是膝下无子,再过些年怕是能保住也生不了了。这一想来,妻子的心理状况就愈发得差,愈差就愈流。正在四年前绝望之际,她又怀上了,而且孩子顺利保住了七个多月,一家人欣喜若狂——
然后她早产了,自己的命差点没搭进去不说,生的还是个死婴。
那时候全医院都晓得这家人崩溃了,从老到壮,哭天抢地。可没过几天,竟见他们喜滋滋地回去了。
因为第二天清早呀,他们就见到自己的孩子,哇哇哭着躺在妻子的病床边上。
起初他们觉得,是护士搞错了。回过神来才发觉这事不对,医院怎么会把早产的婴孩光溜溜抛在产妇病床上呢?仔细观察来,才晓得这整个病房里来来去去的人里,只有他们一家能看到这个孩子。
是个鬼婴。
可现在于这早被“生儿育女”四个大字折磨得病态的他们而言,是人是鬼都不重要了。无论如何,这就是他们的孩子!
于是他们美滋滋地把孩子带回去,当成活孩子一样养着。给她取了名字,找先生算了命,一日日养她长大。她虽不像正常人类的小孩一样人格健全,但也同夫妇二人亲密融洽。
可长此以往,身边的邻居、亲友多少都发觉了异常。有的说这夫妻二人中了邪,有的说他们精神生了病。嚼舌根声不绝于耳,为了保护孩子,也为了耳边清净,这一家三口便搬了家,买了处偏僻清冷的房子。这才搬来了这里。
听他们讲完,刘白基本明白了。说道:“如果我没猜错,是这样。十多年前,这个小鬼投胎到了你家,结果阿姨流产,她阳寿未尽又不能自己再转世,只能继续守在你们身边等着再投胎。可是没想,十几年被流掉了数次。这积下的鬼气,加上叔叔阿姨又求子心切,她成了能被你们二位算是直系亲属的看见、接触的半生灵。”他顿了顿又说,“她会吸取你们的生气,你们是知道的。”
夫妇俩点了点头,道:“这事以前我们也问过先生,说是要想还像现在这样留她在这里,只能这样做。我们也想过会不会被要了命……可,这是我们的孩子啊……”
刘白心说他们愚蠢,但想人世间亲子之情怕也就是如此了吧?便说:“可是你们继续爱她,给她生气,加重她对人世和你们的眷恋的话,她就会变成厉鬼了,甚至永远无法投胎。”
“啊?!这……这我们不知道啊。”夫妇二人面面相觑。
刘白接着说:“我们和她交流,很难。你们应该可以。希望你们沟通一下,劝她去投胎,她要是愿意了,我们会帮你们想想办法。这对你们都好。”说完就与他们告别,和童息泠回到了画室。
晚饭后,那对夫妇便来画室找了他们。夫妇俩先为孩子恶作剧的事情道了歉,说孩子小,本来该是和小朋友一起玩的年纪,可是别人看不见她,没法送她去幼儿园,家里就没能教她怎样与人相处,希望不要见怪。随后神情里带了些哀苦,二人你看我,我看你的眼神交流了半晌,终是丈夫用口型把声音挤了出来,说道:“她现在也同意投胎去了,只是临走前还有一个小愿望……她想跟小伙伴们一起玩一次,像普通的孩子一样一起玩耍一次……可是,这要……”
这孩子,没人看得见呀?这个愿望哪里达得成呢?
刘白笑笑说:“让别人看得见她这件事,我可以帮你们。但别的,我们就不能再帮了。”
夫妇二人连忙道谢,腰弯得要赶上酒店门口的服务生。这时候小鬼从后面钻出来,向他们说道:“我下辈子还要做爸爸妈妈的孩子!”看这夫妇的表情,也不知该说是甜还是苦。
回家之后,刘白让童息泠联系肖紫绫,说把今天的事情都告诉她,让她来解决。童息泠一头雾水地歪歪头,问他这和紫绫有什么关系呀?刘白手指在她额中一戳,说道:“也就只有你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了。”可任着童息泠怎样缠他去问,他也只道:“她愿意说的时候,自己会告诉你的。”
次日画室上课的时候,肖紫绫敲敲门把刘白喊了出去。童息泠好奇,刘白给她说,多半是因为小鬼的事情要找他,让她安了心便自己出去了。先前他借了那小鬼鬼气,让她显出身形。这次听肖紫绫来讲,说那家人带着孩子去了小区门口的幼儿园,给那边说这孩子从小身体不好、没跟别的孩子交流过,现在时日无多,希望能最后圆她一个愿望,所以现在正在幼儿园里玩呢。今日幼儿园放学后,利家姐妹会超度那只小鬼,还会给那夫妻保胎符,回头再搭配了科学治疗,童息泠她们大可放心。
听她说完,刘白也算了了桩心事。但晓得她不会只为这事才来,便问她:“所以今日所为何事?”
肖紫绫递他一个小瓷瓶,说道:“小箬说的东西我可给你带来了。”精致的白底的小瓷瓶上绘着梅花,他拔下瓶塞,自瓶口向内看,一粒黑色小药丸在瓶底转了两转。肖紫绫又道,“见我来讨这个,老君还以为我要去做什么坏事。连老君都想不到竟会有人对自己心狠至此。”
刘白笑了笑,说:“没想到凌羽,还是该说靛箬?她还记得这事,又欠她一个人情了。帮我谢谢她。对,我还要谢谢你。”
肖紫绫撇了撇头:“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……老君那里有的是。你若改主意了,把它扔了便是。”说罢又接一句,“……我这不是在挽留你。”
刘白又是一笑,说道:“70年前我认识一只鬼,生前是个唯物主义者。你说,对唯物主义者而言,死亡代表什么?这世上,有得是不信转世投胎的人,我又何必拘泥于一个转世投胎?就算转了世,投了胎,一碗孟婆汤下了肚,刘白又是谁?”
“你这是自欺欺人!”
“如果有幸熬到高中毕业,我在想要不要去入个党——”
“你……!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刘白没忍住笑出了声。止了笑,他看着肖紫绫的眼睛,说,“可是,没办法呀。”
肖紫绫沉默了稍许,说道:“……你记得星月吗?”
刘白想了想,答:“初中阿息班上好像是有个叫云星月的,经常和你在一块。”
紫绫又说:“她不叫云星月,她就叫星月。我也不叫肖紫绫,我就叫紫绫。她是我的姐姐,也是父皇派来监视我的。”
“你果然是神仙。”
“我是。我来人间有我的目的,遇到童息泠也只是个意外。扯远了……星月那个人,我以前很讨厌她。看着一脸贤妻良母的样子,其实她的微笑里什么都没有,她的眼中只有众生。父皇很喜欢她,认为这是他最满意的神仙胚子,是其他兄弟姐妹比不过的,而我讨厌这仙性——她能笑着杀死一个罪人,可那笑容的温柔又切实是纯真的,我认为那太可怕了。
后来她死了,就在初二那年。她爱上了一个人类,并为了那个男人死了。我很喜欢那段时间的她,并不是因为她谈恋爱顾不上我监视我的时间少了……呃,我承认有这一方面的原因。更重要的是,那时候我才觉得她真正活过,她的微笑都是带着幸福的。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,你看,爱都能打动神仙……”
“死心吧,你给我钱我也不会去推磨的。”
“啊???不是,重点不是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”看紫绫慌张的脸定了格,刘白又说,“可是没人能为我放弃复仇的结果负责。如果最后我给她的只是虚假的希望,没人能负责。我不会去赌这个结果。”说罢他食指在紫绫眉心一点,道,“人鬼殊途,你清楚得很。”
紫绫垂眼,点了点头。
“处理完了,那小鬼已经投胎去了。”
轻冷声线打破了凝重的气氛。紫绫抬眼,见利家姐妹刚走过来,却没在二人这里停步。是时听见利露露经过刘白身旁补上一句:“你的行为,与它无异。”刘白自然明白她的意思,无奈只得自嘲一笑。
刚好画室到了晚饭时间,满腹问号的童息泠才探出头,便被利娜娜一把拽回了画室里。利娜娜低声向她说道:“有事找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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脆弱的相框正于他指间被游戏把玩,银发少年的身形现在其中的相片上。
“既然那么喜欢人家,干嘛还要人家命。”身旁的中年男人悠悠说道。
“可是镜泽他自己求死。”他平静地回应道。
“不是这回事吧?”
“就是这样的。”
与他搭话的中年男人便是利家家主利国。利国不想同对方为这事纠缠,无奈地作势摊手,说道:“我输了,所以不要委托金。只不过,有一事。”他稍顿片刻,见对方转头看他,才接着说,“外界所传你贿赂地府,让自己每次转世都保留人格记忆的事情是真是假?徐晨先生?”
徐晨躺靠在沙发上,泰然一笑,答:“如果我说是真的呢……?”
这时利国才觉心脏一紧。他后退两步,赶忙甩出几张符箓结印念咒,事毕便盯着徐晨说道:“你的局困不住我。”
徐晨撒出一把灰白的纸烬,向他说:“我能破你的局。”两人对视假笑僵持了半晌,徐晨便道,“先前你我联手试图除去白蛇,现在你知道我的身份了,要和白蛇联手除掉我吗?”
“照山利家,守正诛邪,泾渭分明。”利国应道,“不过,阴曹地府我利国惹不起。我自己的阴债都已经还不清了。”说时他转身欲走,“你和白蛇的恩怨,你们自己解决。我是不愿再淌这个浑水了。告辞。”
“何为正?何为邪?”
听闻这话,利国停下脚步,答:“人行正气,非人者有灵则为邪。然,万物皆有灵。”
徐晨脸上僵硬地笑,说道:“你的阳寿,剩下没有八年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所以我没空和你在这浪费心思,八年够我做更重要的事——比如,修改家规。”
“哦?”
“我家两个丫头和她们的狐妖小搭档感情好得很。”利国没回头,抬手示意告别,道,“无量天尊,贫道告辞。”
利国离去了,唯留徐晨一人还在空旷的客厅里,挂着面具一样的假笑又靠回沙发上,仰面望着天花板。
算了,镜泽啊。
让我给你最后的绝望吧。
不过,也许是希望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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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.S.下面就是最后一章了,虽然梗概有了但具体的我还是得思考一下怎么写。。
所以之后估计会先更些人设插画啥的我再仔细思考一下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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